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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立崖诗后检杜少陵壮游篇有东到姑苏台阖庐邱墓荒剑池石壁仄等句是子美先已游此而今莫有称者爰再次韵以谂立崖仰苏楼畔更筑一怀杜阁以传遗迹可乎 清 · 赵翼
押梗韵 出处:瓯北集卷三十九
游山得胜览,不复蹑峻岭。
汲泉得甘味,亦辄舍深井。
物情大抵然,星替月光耿。
虎邱有坡诗,狮吼噤万黾。
名迹遂独擅,和者句炼矿。
岂知少陵翁,壮游气豪猛。
剑池阖庐墓,先曾行脚骋。
今乃人莫知,湮晦足悲哽。
君家吴趋坊,负郭有二顷。
盍彷吕汲公,草堂葺荒冷(吕汲公镇成都,访浣花溪遗址,重筑草堂)。
地非浣花幽,迹以诛茅永。
庶共仰苏楼,分占兹山景。
罗池志庙文,孟亭画壁影。
故事倘可循,私心窃有请。
周易古经跋(一 淳祐八年十月) 宋 · 税与权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五、《易学启蒙古经传》卷末
按吕汲公元丰壬戌昉刻《周易古经》十二篇于成都学官,景迂晁生建中靖国辛巳并为八篇,号《古周易》,缮写而藏于家。巽岩李文简公绍兴辛未谓北学各有师授,经名从吕,篇第从晁,而重刻之。逮淳熙壬寅,新安朱文公表出东莱吕成公《古文周易经传音训》,乃谓编《古易》自晁生始,岂二公或不见汲公蜀本欤?然成公则议晁生并上下经为非,而文公《易本义》则篇第与汲公吻合。与权向侍先师鹤山魏文靖公,讨论此经,将以邵子《观物》所言为断,著文王、周公正者八卦,变者二十八卦之繇辞于册,题曰《周易古经》上下篇,冠于《十翼》,以还孔子韦编之旧,使百世之下,学者复见全经,而附数公序辨于末。天不慭遗,先师梦奠,倏踰一纪。慨师友之凋谢,惧异学之支离,不量固陋,推本邵子所述,刊定《周易古经》上下篇如前,以卒先师之志。而羲文经卦重卦大义,则于《易学启蒙小传》详之。若夫训诂之真,讲解之得失,则有汉魏以来诸儒之说在,学者其审于决择哉。圣宋淳祐戊申良月初吉,后学巴郡税与权谨识。
朝散郎费君墓志铭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三、《净德集》卷二四
元丰三年正月某日,朝散郎费君以疾卒于渝州白崖舟中,享年五十四。寓丧于合州之扶山十四年矣,欲归成都,贫不能,其配袁氏与子伯高谋,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于石照县某乡某里,遂家焉。伯高书君之行来求铭,予三读而悲之。君与予同郡,又同为皇祐中进士。讳琦,字孝琰,成都人。曾、高以来,皆隐民籍。考讳某,累赠殿中丞;妣魏氏,封仙居县太君。殿中君早亡,有五子,君处幼,家甚贫,能力学,为辞章,声名闻闾里。举乡进士在第一,遂中科,得禄养母以及诸兄,人推其孝悌。初仕兴元府户曹参军,迁合州赤水县令,有治状。用荐格,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定州安喜县。民有妇自经,父母谓夫家杀之,君验谓无他,覆视者既异,讼辩不已。州将置疑,有司皆傅会,连逮数十辈,淹系累月,竟不能夺君议。黍苗将熟,匹夫荫其下,逻者执为寇,诬以巨罪,君索其情,辄释之。郡欲深治,君不忍致之法,未几,旁邑果获真盗,众服其明。于是部使刘公庠、吕公大防、张君问皆荐君才,请以治无极,朝廷从之。县接契丹境,一日,民讹言相惊,谓北人来寇,皆闭户自匿,市井不相通。君不为之动,有以慰谕其心,凡三日,复业如故,寇亦不至。保州民集众数百,挝登闻鼓,诉屯田水利事,久不决,郡邑患之。安抚使委君按视,即条利害以图上,其说行,公私以为宜。熙宁中,差通判蜀州,遭仙居君忧。服除,又通判绵州。元丰二年,泸州夷扰边,朝廷出师讨罪,调民夫数万,馈挽以进。转运使辟君都大提举夫粮,数入瘴乡,因感疾,将归合州之寓居,至渝南不起。君自著作佐郎五迁都官员外郎,赐五品服,官制行,易朝散郎。娶袁氏,封永寿县君。子一人,伯高。女四人:长适周鼎,次适袁钧,次适袁锡,皆举进士;次尚幼。始,君从学力养,起家享禄,凡晨昏伏腊之费,诸兄皆仰给焉,以至办其嫁娶,赒其死丧,收恤其孤茕,如此者三十年,未尝一日间薄。洎君之亡,则敛无新衣,祭无丰俎。自合距成都才六百里,旅殡佛寺,久之不能归,归则无族属可依,无田可耕,无室可处,其谋葬于合者,死生之际,宜其慊也。悲夫,泸南之役,斯民盖不幸矣!君之提举夫粮,区处以宜,知会以信,其聚不急,其散不缓,然而死于病者十犹二三。明年再用兵,夫粮之任非其人,颠暗乖紊,无复统纪,先期不戒以集,讫事不释以归,万众暴露,瘴疠大起,相枕藉而死者十凡八九;或强而归,则疫及其家,血属皆亡,又不知几千人耳。至今东蜀父老语及是事,则必惜君之没云。铭曰:
厚于其兄,以悦其亲。兄衣未完,子裘不温。兄食未充,子炊不晨。救恤死丧,毕其婚姻。艰勤一世,竟卒于贫。客殡无归,葬为旅人。士之行己,盖后其身。君乎何憾,于以宁神。
乞令苏轼依旧详定役法奏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七、《忠肃集》卷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八
臣闻中书舍人苏轼辞免详定役法,有旨不许,又具辞免者。窃以差役之法,最今重事,陛下欲使利害曲尽,置局讲求,此甚盛德。然自置局以来,为日寖久,未见就绪,而议法之官颇已屡易。今闻轼以议有异同,力欲辞避,人人如此,则法度之成何时可冀乎?臣闻五味不同,而适于口者,味相足也;五声不同,而悦于耳者,声相备也。一可一否,一是一非,杂然并作,此议之所以同归于尽。一人曰可皆曰可,一人曰是皆曰是,信如此,又何以议为哉?议有异同,正宜反复曲折,相足相备以趋至当,而遽为避就,非独议法难成,使奸人乘之,投隙伺衅,摇撼法意,非国之计也。臣愿深诏执事者,毋矜能,毋愎众,毋以小利妨大体,使利害曲尽,以称朝廷之意。所有苏轼且令依旧详定,仍乞催促成就,以时布宣。取进止。
〔贴黄〕吕大防、范纯仁、韩维皆为执政,事无不领,虽离去本局,其责尚存。轼若陈乞获免,则不复干预,非大防等比。
〔附录〕日记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三
(元祐五年)七月二十七日,以孟秋享致斋本省。是日早,延和奏事毕,留身请补外。谕以不可,哀祈切至,再拜而退,投表于通进司。随有旨东府,不许般出。明日,从上自景灵宫还,至端门即入,即返辔而南,寓泊曹民园听命。八月一日癸巳再表,批不允。近当阎安自曹园押入,随班奏事毕,少留再恳,谕劳再三,未有可旨。退再入劄子上焉。是日有旨,诸处毋接外章奏。五日五鼓封还所奏,陈衍押入,见衍于本省后堂,见奏垂拱。六日奏事已,少留面对(《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小注引。)。
/(元祐五年八月戊戌)吾之求去也,岂苟然耶?吾出于寒远,被擢四年矣,实过其分。于国既无显劳,而妨贤路,宜知止。此一可去也。元祐政事,更首尾者零落无几。独吾与微仲在,馀者后至,远者才一年尔。虽不见其大异,然不得谓之趣向同也。或漠然两可,或深藏其意为不可测,或以异意阴入其害,公肆诋諆。挚近因中司一章论政有云:「愿戒大臣共敦此义,勿谓不预改更之事,遂怀同异之心」。于是所后至者皆不乐,不乐则意不得不生矣。故政论不一,阴相向背为朋,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后于吾有疑心。夫共政事者六人而有异志,同利害者才二人而有疑心,则岂独孤立之不易,实国事之有病也!古人有安国之志、全身之智者多引避之。此可去二也。去年六月范尧夫罢后,至此阙右揆。自安厚卿丁忧,近又孙和父薧,吾位遂在众人上。议者或以递见及,势岂得安?此三可去也。闻外籍籍以吾于庙议有不合而去,又谓见微仲比数留身,有所惧而去,皆非也。又以谓久阙不补,恚而求去,此无知之言也。士大夫喜吾此举者亦不一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
/(元祐五年九月癸未)先是,中旨召(裴)纶及(胡)竞为言事官,辅臣面奏候召到审察。纶至一诣都堂,其人亦清修之士,惟苏颂略识之,遂以纶为监察。既而言者交章论列,以谓人主用人固善,但此二人何缘达于上听?恐歧径一开,不胜其弊。乞明降荐者章奏,以公选授。而纶亦恳辞,故罢之。终不谕以荐者。竞尝为瀛州学士,罪恶有状,因并谕曰:「竞到别与差遣」。外议推求其论,为说不一。或曰纶前通判蔡州,颂有子在其部,犯法将败,纶力庇全之,故颂密荐。又曰纶居许,与诸韩善近,宗师多延誉于士大夫,而致之于傅尧俞,故尧俞密启。或又云维所荐也。竞则多谓陈衍荐之,盖尝承受于高阳,与竞同时,又雅相厚也。初云韩忠彦、刘安世所荐,皆高阳同官尔。问二人皆不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
/(元祐五年十月丁酉)右司员外郎王古为秘阁校理、太府少卿,太府卿李杲卿为卫尉卿,卫尉卿刘忱为太府卿,太府少卿程博闻为司农少卿,司农少卿廉正臣知滑州。吕大防、刘挚以杲卿老而怠于事,素赖博闻,古既非强明,又不勤敏,而太府事刘忱虽老犹精审,故易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月乙卯)初,命元发与王安礼对易,韩川封还元发词头,以为病不可为帅。过都门二十日不敢求觐,其病无疑。元发磊落有气节,往往不为在事者所喜,故挤逐流落几二十年,方稍被眷奖,有所任之。而老矣,苦脚疾,他无甚病,然其志未能无所望。既摧颓不能支,又为后生辈指点,议者疑其邑邑以死也,亦可哀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小注引。)。
/(元祐五年十月乙未)韩宗道自刑部侍郎除宝文阁待制,吕大防实主之。初莫晓其故,昨撰除目后疑其然,因博询,乃知宗道有求于傅尧俞,小封干大防,故忽发,谓众人猝猝不能可否也。苏颂亦韩姻,为此委屈者,独谩挚及许将耳。宗道为正侍郎才三月,挚因晚集,以宗道事问大防曰:「何故除外任」?大防曰:「外面难得可移之人,宗道已多时」。挚曰:「宗道虽久,乃是权侍郎,改为正侍郎及今方百馀日」。大防愕曰:「是,是,然终须作待制,只是差早尔」。挚曰:「不然,只凭观之不为过,若比众人则太优。陆佃为正侍郎五年,才得待制知颍州。梁焘两为谏议大夫,又为中丞,又为权尚书,请郡,止得待制知郑州。天下公议亦可畏,不知外人如何说此差除也」!大防默然久之。逾月,宗道仍旧故官。盖大防畏公议,因事改前过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一月甲子)先是,许将以台章居家待罪,内降将自辨劄子云:「臣初与众议不合,进呈日亦言不可,退而进拟,亦不敢签书,即非变本议。今既招人言,乞行罢黜」。是月初四日甲子进呈台章及将劄子。吕大防叙差除利一事云:「许将元无论,止曾言恐超资,密院再检有例,遂将上。若一人未同,岂可以进呈?将止是迎合反覆,临时观望,却非有倾夺之意」。谕曰:「记得上来时将曾言不可,料亦无他」。大防又言:「臣等疏拙,承人乏而已,其为无补,实皆知罪。然亦不至作奸,众人议论不同,乃是相济」。刘挚因曰:「古人以为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若人人相顺从,却不是好事。但得各有公心,虽小有不同,而公言之,是乃同归于善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渠阳奏捷(《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元祐五年十一月戊子)二十八日,辅臣晚集,议陈安民事。是日早,中书出一奏状,欲差安民诣河北东、西府界沿河与州县同括民间冒佃河滩地土,使出租。众已签圆,刘挚留状白众曰:「此一事大扰,须三二年未可竟,徒为州县乡耆河埽因缘之利,数十州百姓有惊骚出钱之患」。吕大防曰:「此顷年亦曾为之。漕司今以两河岁计不足,须当取此,以助其费」。挚曰:「括田取租,固未敢言不可,但恐遣使不便。不若下转运司,令州县先出榜,令河旁之民凡冒佃河田者,使具数自首,释其罪,据顷亩自令起租,严立限罚。若限满即差官同河埽司检按,重立骚民受贿条法。如此亦须年岁可见次第。今朝廷专遣使临之,其弊不可胜言」。大防曰:「甚好!待别议行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
/(元祐五年十二月乙未)高丽旧通朝贡,真宗初尝遣使来,自言苦于北寇诛求,愿臣属天朝,绝辽好,请王师援助。于是,朝廷方与辽和,不受其语。遂去,自是不至。熙宁初,罗拯将漕福建,因贾舶寄意招来之。于是时,神宗有鞭挞戎狄之志,喜其说。即以拯为制置副使,经理其事。已而入朝奉贡,朝廷待遇之礼、赐予之数皆非常等,恩旨亲渥,至于次韵和其诗。在馆问劳无虚日,多出禁苑珍异赐之,沿路供顿极于华盛,两浙、淮南州郡为之骚然。每至州县或镇砦,皆豫差诸色行户,各以其物赍负迎于界首,日随之,以待其所卖买,出境乃已。及鞍马什物等皆用鲜美者,被科之家旋作绣画,或求于四方。人多失业,至于逃遁,或有就死者。盖朝旨严切而引伴皆用中人,是以如此。自元丰八年使者回,到今复至。朝廷用知杭州苏轼及御史中丞苏辙之请,痛加裁省,及定其程限,自入界不两日到阙下。问引伴官向縡、赵希鲁,沿路扰费十去六七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辰)初,台谏之击许将也,均独以谓不可用细故退大臣,乞明正是非。及将罢,均言益不已。于是苏辙、孙升、岑象求等皆劾均以为朋奸。第一章言均三事:一谓范育不可罢,二留刘挚,三救许将。既而章继不止,然其后章止论救将事,不及其他。均亦连章劾辙及升不为朝廷辨事之是非,补人主聪明,专以私意阴受大臣密谕,结为朋党,表里排陷,乞正其罪。会兴龙节假放,两曹得以从容各罄所言以相诋,章皆下三省。均以目录前后章申都堂,至是进呈。宸意閒暇,两无所向。吕大防禀测之。谕曰:「均难重任」。大防曰:「自来言官以事去有三四等。知州、知军、通判,已甚得监当」。谕曰:「与合入差遣,不要亏他」。馀并无言,遂可广德之拟。挚因出笏奏曰:「臣昨八月中请外任者,本以窃禄岁久,无补朝廷,心不自安,故乞一郡。殊不闻均奏留臣也。臣等进退,料必出于宸衷,岂由臣下议论。兼台谏留执政,亦合避嫌,疑诚不知体。又均福建人,臣与之非故旧,亦非乡里,止曾于台中同官。昨均留臣,臣实不得而知,更望照察」。笑谕曰:「侍郎有何事要去?昨是太皇官家留住侍郎,均亦不曾有文字」。大防曰:「刘挚昨求去,并无事。今为苏辙言上官均文字内说及曾留刘挚,要奏知也」。挚谓均为王氏学,有文采,性介洁,守道甚笃。元丰八年挚在台,爱其前为御史治相州狱,守节得罪,故复举之。后以张舜民事罢,今年六月复为殿中,至今三黜,皆与义无嫌。傥止论大臣去留,宜明辨是非,不可轻以人言进退,以厉臣节、塞朋党,如此则为有补。不然当指邪恶事状,直言而去,为是惜也。区区以留将为言,故理不胜矣。大抵将之去,外论半是半非,虽各系其党,盖不无由来也。挚又尝语大防,以将为人有可取者:博记问,气劲,见不平必开口,不畏强禦,亦其所长。大防谓潜心怀二,立党偏见,亦可恶者不少也。均孤立于盛党间,可怜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辛卯朔,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先是,十一月丙子,殿中侍御史上官均、监察御史徐君平进对,挚谓韩忠彦曰:「闻均及君平有章,皆为许将声冤,谓中司不当摇大臣」。忠彦曰:「将自言亦若此,然止称均,不及君平」。挚曰:「前此闻杨康国、刘唐老为傅尧俞辨诉,台谏官与大臣为地,前未之有。殆出于近世,非公道也。党与根株,其将奈何」?挚自谓于用言未尝不恳恳于诸公,天实知之。既而吕大防亦为挚言声冤事,如挚所闻。又曰:「常疑人分别南北似非理。今观之,岂不可骇」!君平,江南人。尝从王安石学,苏辙举为御史。昨闻均语于人,颇愠辙寻常多召君平及岑象求议事,彼不知君平异趣,故不疑尔。今日之对,必有异论。盖自邓温伯来,梁焘等去,近又召彭汝砺,至今言路复有君平辈。挚每以告大防,而大防顾疑挚分别南北,此深可虑也。会秦观准敕书御史台碑,适自彼来,为挚言:闻均等对,以许将细故不可动。又言君平与辙无异志,虽与均同对,必不助其语。又言辙及孙升前对,谕语甚温,但颇然许将争利一事。云若非将言,几误此事也。及是踰半月矣,乃有内降付三省,云许将近累上表,乞除外任。可资政殿转官知定州。翼日十二月二日以内降进呈。谕曰:「许将自昨来事后,言者章疏攻弹不已,今令补外,然别无事」。吕大防奏曰:「近时外补少迁官者,今将转官拜职,又得帅府重地,圣恩优厚,臣子之幸」。又谕曰:「昨来韩枢密、傅侍郎事过后便定夺,更无人言。独有右丞被言文字甚多,不可如此也」。挚私谓将所争利一事诚细故,未足以为去留。但将自初入以来,人望不快,昨宣押之后,论者不可止。上既以利一事为将之是,故言者置其事,止以人物不可在政路为说。是以天意,顾公议不能主之也。人不素修,欲信于士大夫,其可得哉!将性敏惠,明见事理,而所趋甚异。喜圆机,薄节行,持「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论。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之事。此其大失也。措之于政事,岂非为害?此人情所以欲去之尔。前日陈衍至大防府第,必以此询决之。然将忤物不一,孤立亦可怜。是日范纯礼过都堂,谓挚曰:「继将者当用邓温伯」。又曰八座当用范百禄,补鳌当用范祖禹,补掖当用彭汝砺。又谓将之去非是。挚与纯礼雅善,故于挚无隐。然昔者议论不如是之私,今听其言,不敢以为当。傅尧俞多为其所惑,皆类此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戊申)校书郎晁补之通判扬州。初议除目,吕大防欲以杜纯为侍御史,孙升为起居郎。刘挚曰:「纯向以无科第及朋事诸韩,自南床为中司所劾,罢去为相州。今如何复除此官?兼纯兄弟与今中司兄弟不相与,恐成纷纷。若孙升,不知彼文学何如」?大防曰:「然以其久于此矣!自与公同时在台,当少迁。若以文行,则谁不为之?待更熟论」。挚度大防欲用纯者,盖范纯礼所属。用升者,自许将之去,傅尧俞及纯礼之党数数延誉邓温伯,冀引补其阙,患升之在言路,故先欲动升以待之。升前与梁焘辈力论温伯,故朋党架造如此。已而纯礼过都堂,语挚以王汾不当直为真侍郎,彭汝砺尝为中书舍人,反为权摄。挚告以王尝除谏大夫,馆阁二三十年矣。彭谪籍,新复集撰,两月即召来,料须有渐也。又云杜常粗俗,不宜典礼乐。王钦臣不乐为大蓬,是欲他日除真侍郎尔。故先以汾立例也。挚谓纯礼平日恬默,不意其开口如此。有所偏系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寅)是日,诏以向宗良知邢州。初,密院拟差高士敦。士敦益路钤辖罢,合入此差遣。告命已至,进邸累日。而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陈乞此州。昨日降出,今进呈,太皇太后谕曰:「依宗良所乞」。即奏曰:「已差人多日」。又谕曰:「差下甚人」?奏以实。谕曰:「为太后曾言,且与」。宗良复表曰:「自来已差人,无陈乞冲替之例。欲与宗良别选一州与邢相若者」。谕曰:「邢只谕宗良,却别寻一州差与士敦,兼士敦不须忙也」。退依宣谕,以士敦知泾州。圣意深远,刻己避嫌多类此。宗良孱騃,不足当此任。宰执所以屡执不与者,恐其害民也。成就上德,始遂其请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渠阳旧属溪猺。熙宁、元丰间取其地,自是蛮酋岁出侵扰。元祐三年,议者争言欲弃其地。朝廷重其事,故废诚州为军,馀岁废有差。而侵齧出没犹不已,乃以知荆南唐义问为转运使,专措置之,驻于黔阳县。选人余卞,前为澧州推官,上书请废其地与蛮,以息边患。至是义问辟以为勾当官。二人意主于弃地,朝廷固亦久以是为议,但今方其跳梁为患,宜先有所痛惩艾,然后许之。于是发京西将兵并土兵殆万众,益以黔南兵丁,给钱二十万缗,责以讨扑。自十月后兵数进,焚荡庐屋禾仓等,夺其兵械甚多。但以溪洞地险,有林箐岩穴之阻,官军不可以深入,多隔溪水林薄相射,其杀伤甚众,而不能得其级。故八战皆胜,级才得二百馀。朝廷不欲专责以级,盖数级以为功,惧其反害平民。从来将兵者欲多级者,数杀良民老小,或运粮人夫,斩其首。议者所痛叹久矣!又义问奏捷亦略足以申威灵。其酋曰杨晟秀既逃遁,藏于飞山。故近日官军围其巢,今穷迫,与其族数十人作状请命。义问连上之,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故议如义问所画如此。其间奏请,疑不能无小谩,然包之以就大计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六年正月)己巳,命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百禄权知贡举,天章阁待制、吏部侍郎兼侍读顾临、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同权知贡举。执政聚议,始欲用侍御史孙升同知。挚谓无旧比,乃止。挚意谓邓温伯必进补许将阙,其党疑升必论列,故谋以此五十日拘之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甲申)是日,吕大防移疾。太皇太后遣陈衍至尚书省,问刘挚人材可进用者,挚具以六七人对,苏辙、王岩叟在焉。衍又询大防第,不知大防所对为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丙戌,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先是,太皇太后两谕执政,令除轼此官。时以轼弟辙初入台,又杭方灾伤,故徐徐至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丁亥,诏安礼落资政殿学士,仍知舒州。)挚谓安礼非纯正之士,然忼慷有大节。在神宗朝为左丞,数数敢论事,不小屈于王、蔡,一时翕然推重。但其人治己不肃,性淫侈,又喜宠小人,此其不至者。其才高甚,世之悠悠者未可轻议也。或云傅尧愈惑于范纯礼辈所教,锐欲痛黜之。苏颂、韩忠彦不知,又佐其说。赖吕大防无他意,处心稍平,故止降小郡,不置劾。或谓曰:「不知了得否」?意欲扬此声以掩纷纷。竞坐唐老、康国言,再落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二月庚寅)是日经筵吴安诗、侍讲冯京初赴侍读。宰臣、执政俟读官毕,起诣御前奏事,申叙所讲所读之事有未尽或可以因古讽今者,从所请也。前此尝已面奏欲如此,盖执政数年间未尝闻上德音。上渊嘿谦靖,同听之间未肯出语可否。唯于经筵可以讲学问之事,庶有闻也。今日所申论,乃仁宗谕宰执以内降事,令中书、密院执政守条诏,明有法者不得更取旨。讲官讲《孟子》不为管、晏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正月辛卯)前月二十四日有所问,挚对以元祐以来政事虽有更张,臣僚虽有进退,皆天下公议、顺人心者。若异时之是与非固不能保,然自有公论也。今不若引用正人,布在近列,以辅佐主上,维持善政,如此而已。若用小人在左右,则异同纷纷,何待后日也?因以数人可保者附奏。而辙、岩叟与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小注引。)。
/(元祐六年二月丁巳)是日,辅臣对于延和殿,同问两宫圣安。候奏事已,密院退,苏辙面奏云:「臣闻谏官论臣不已,昨日又闻备录奏状申三省。臣望轻德薄,不可以任执政。臣欲乞一外任」。谕曰:「言官之言皆不当。切勿轻入文字」。并进呈徐君平状云:「言事无状,乞赐黜逐」。谕曰:「与一外任。并杨康国亦与外任」。辙再奏言决不敢贪恋恩赐,取辱天下,今日更不入省。退留身论事。挚先与大防议同留及节议康国所备录事六状,大要与初状同意,谓辙刚很自任,曾论众执政,不可使之共政,恐怀疑相倾。傅尧俞、韩忠彦办理断案事,尧俞不直,而辙劾二人,有二章,又因及挚辈。此盖言者常事,遂以为雠,非也。又言曾受张方平赠遗,今乃举王巩,报其私恩。又言不合弹王觌、朱光庭。不合乞弃智固、胜如二堡,欲表里赵卨。又云辙他日必为王安石之乱法度、引奸邪。又云决辙去留,不可谋于宰执。盖其间恐有曾误陛下谓辙可任者,有以嫌疑自处者,有怀利心不肯忤陛下用辙之意者,今须出于宸断。大概如此。内论二堡及王、朱事,众议以为得之,他皆无理。方轼、辙困于流离,方平爱其才,有所资助,此天下之义也。岂可以为货取也?轼、辙之所取,非若方平者,亦不可受也。此论鄙哉!具以其事奏之,喻以为然。挚又奏:「果辙曾言及臣等,今便以为雠,臣等虽浅陋,未至如此。以辙为王安石,此则事不相类。又康国云恐众执政畏避辙强,相引而去,天下之事,又不可知。亦无此理」。谕曰:「与一平平外任」。再奏曰:「康国之论虽过,而其心亦忠谅。愿少宽容,只与一在京差遣。并徐君平亦待移动,皆罢言路也」。俞之。因从容论议人物,愿常以邪正为心,辨察其心。又因辅导圣志,叩以宫中进学如何。皇帝答曰:「见读《孟子》、《论语」》。又说及《稽古录》,再曰:「已降出」。从来未尝闻上德音,今闻是三语也。太皇太后又说魏徵、长孙无忌事。久之,乃退。逢密院上殿,挚谕王岩叟使略谢上保全之意。盖已许罢君平。辙隔门上马,众勉之曰:「且只入文字,不须居家」。否曰:「适已奏知」。遂出。
先是,挚过都省,左仆射吕大防不至,大防为挚言欲间日入,就当笔日故也。挚以为若如此,则两揆于都省遂无聚议,恐未安。兼门下事简,三日一留亦无害,况旧例已如此。是日挚过都省,大防亦至,盖觉前所云就当笔日始入为未安也。大抵都省不可阙宰相,又不可不集也。问行官制后,左相日日入省,以门下无事耳。右揆间日留,中书自有法,以中书事繁也。元祐元年司马光作相,画旨小事听左右丞批判,并词状亦归二厅,宰相可以精意于大事。至三年四月大防及范纯仁拜相,遂以光之请为一时指挥,事无巨细,并讼诉一归左右仆射。收权则可,谓之是,则挚不知也。今自上马,伏几案纷纷落笔,惟虞不能毕,至五六鼓已逼,上厅览词状,遂聚厅矣。旧中书、密院不如此也。徐当议复光之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三月辛酉)是日,尚书右丞苏辙押入随班奏事已,辙留身久之,又遣中使阎安押入省。杨康国、刘唐老皆罢言职为尚书郎。
论者皆欲分别是非,以正黜陟。此诚为国之要务,所以服天下。然有不可为者,以朝廷进退大臣不当用一二人言罢。若遂谓言者不当而黜之乎?则二人之言非尽为失。外议一词,率以二人为是矣。以二人为是遂罢大臣乎?则所指之事未足以为大臣重轻,而于国体未便。兼亦可否在宸衷,开陈之际,不能无嫌,故止于两平。既以全上恩进任大臣之礼,又以保二人养忠直之气。难哉!难哉!
中书舍人郑雍申三省,禀康国当作何词?吕大防批云:「作平词」。挚谓大防曰:「东台又何如」?指朱光庭也。大防曰:「已有嫌迹,恐不敢作」。光庭昨为辙所弹,故云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四日,忌前假。假日班朝延和,不奏事,以今日进呈《神宗实录》。进《神宗实录》,再坐,宣宰执同观。先立班宣名,奏万福。宰执面东少立,俟修撰、编修官、起居谢毕,同升殿。三省、密院由右阶,修撰官赵元考、范纯夫、黄鲁直由右阶升立定。取第一册置帘前案上,左相读数行,两殿举哭。上勉太母曰:「天寒恐饮冷气,且止哭听读」。读四板,宣谕曰:「可止,只进入」。众下殿,提举以下告谢,移班,礼毕退立。挚同馀执政别班告谢曰:「伏蒙圣慈以编修院进《神宗实录》,先召臣等,使观览,不任云云。移班如之。宣赐茶,挚独升右阶,茶毕退,右相独奏事。再升,不久下,自再坐,立班前行。二仆射左右自皆分立如故,后行间班,然止移右省侍郎为左班首。密院不过,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小注引。)。
/(元祐六年三月)丙子,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特授正议大夫。《实录》成,大防当迁通议大夫,其祖讳通,执政同进呈,请超迁之。大防固辞,不许。先是一日,延和奏事毕,大防面奏:「近臣有劄子乞罢《实录》提举官推恩,决望允从。窃闻有旨中书具推恩例,伏乞用近例许免」。奏讫先退。右仆射刘挚及两省以例进呈:《真宗实录》并正史成,提举并转官。后来《仁宗》、《英宗实录》并两朝正史成,提举韩琦、曾公亮、王圭并辞之,但赐器币有差。圭又增一子六品服。谕以大防官尚卑,可勿听辞。今晚可锁院。挚奏:「兼《神宗实录》功绩甚大,实宜增秩。然大防当迁通议大夫,通字犯其祖讳,理当避。官制以前祖宗比例,首相多是超转。今可改两官,为左正议大夫,不可过」。又谕曰:「避讳自来如何」?对曰:「若百执事则寄理官资,候再磨勘日转两官。今大防首相,恐难用此」。谕曰:「甚善」。又奏宰臣转官须宣召学士面授旨,难拟熟状,容中书具转官及加恩等事奏入,乞留中,作中旨施行。可之。退如所奏具状进入。草制者,中书舍人、直学士院韩川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丁丑)中书舍人韩川言:「新除陆佃龙图阁直学士。按佃为人污下,无以慰天下之望」。诏命词行下。先是,佃及黄庭坚除命下中书,川并封还。是日,吕大防不入,川过都省禀议,刘挚谕以佃为侍从十馀年,昨乞外任,自当加职。是时,方以言者有所及,故降旨候《实录》成不转官,加职。今书成,行前旨尔。言者所指,后制狱根究,无罪也。川晓然而去。庭坚方议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壬午,御集英殿,赐进士诸科马涓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假承务郎、文学总六百有二人。涓,阆中人也。宗室八人,子漪自第四甲升第二甲,馀递升一甲。宗室自英宗增置教官及讲课之法,神宗又广出官之制,人竞为学,今遂与寒畯群校进退。苏颂有孙象,先在三甲,王岩叟有子摭,在四甲,二人并诸宗室,皆下殿谢。故事,两制以上方谢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乙酉)是日,辅臣奏事,太皇太后谕以贾易能言事,可除侍御史。佥谓圣明知臣每如此,可喜也。
杨康国初除磁州,既而韩忠彦谓吕大防曰:「康国磁州太甚,比唐老绛州殊不类」。挚本亦谓康国此除不平,然唐老有主之者,故挚不欲摘之。今早漏舍,但略云:「磁州动著见任并已除,共两人」。大防曰:「不奈何」。挚即默默。盖深惜事体,不欲有异。至是因忠彦语,即好言曰:「诚是。诚是。康国久在言路,今自左司谏改吏部郎中得磁州,比唐老为右正言半年改兵部员外郎即得绛州差不同。莫改一州与绛比者足矣」。大防欣然曰:「甚好」。遂改卫州。康国自言:「昔官于卫,死亡者五。愿换相或怀」。因以相授之。挚谓康国辞卫可也,惜乎其指名以有求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四月四日除目,密院拟王崇拯管军,同进画可。密院又以曹诵雄州,李谅代州,邢佐臣保州。既集都堂,得批旨,四除并未得行。别进呈,崇拯习熟人事,善奉过往,以得名誉。佐臣有将才,然耋衰已甚。出入潞公、魏公、鲁公门下甚熟,年七十馀。谅端愿,予昔曾谕以险薄。四月六日进除目,密院以前日批旨并具可以管军人姓名脚色敷奏,皆不若崇拯。谕曰:「崇拯有何劳能?闻说止是熟事,且须选有功劳之人」。密院请用曹诵。谕曰:「不可!何不止召刘舜卿入来供职」?左相微仲同对曰:「难得人为代。兼泾原边面最重,恐未可辍舜卿」。谕曰:「向来范纯粹庆州任满,皆言辍郡不得。今召为侍郎,何故却便那得?舜卿若来,可除范子奇代之」。众愕曰:「此人虽有功,然边帅恐不更历。万一误事」!谕曰:「太皇自用此人,不累卿等」。又曰:「邢佐臣衰老无能,只见提辍差遣,会个甚事?只是能取奉人说话。为甚不与致仕」?师朴曰:「见亦有文字乞致仕,今来难为因除差遣却令致仕」。谕曰:「教他致仕」。挚曰:「候见本人状,别进呈」。左相曰:「管军事亦候初入日再取旨也」。崇拯、佐臣,挚皆不识。以所闻考之,皆如宣谕。近日见密院数拟佐臣及杜师益差遣。佐臣无故换横行为大名路钤,方辞免未受,又除保州。杜师益自京东将官除州钤,又改路钤,又除邢州。所至无半年者,外人亦颇云云,乃知所谕必有闻也。《诗》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可不敬惧乎!自向日许冲元事时,挚累谓诸公以舜卿可召还宿卫,选一儒将帅守平凉。左相不谓然。今见宣谕,虽心知其是,犹退曰:「舜卿恐不可辍也」。范五之召,后来闻出于小凤,及范三之祝,众人不知之。四月七日集都堂,微仲议欲寝舜卿之召,则一切俱不动矣。军职亦未阙事。挚曰:「上或问以军职不阙,则前日何故拟崇拯?如此则是见有子奇之举而寝。恐未安也」!微仲曰:「且如此耳!若不可,则以章楶帅渭,子奇帅庆」。师朴曰:「楶之除庆,人犹以为不胜任。渭则可乎」?挚曰:「蔡京、蒋子奇皆可帅渭。谢二亦可」。微仲、彦霖、子由皆曰:「恐招言语。兼子奇皆不可以代三人」。挚曰:「然则竞如何」?微仲曰:「不得已,则子奇径帅渭耳」。挚曰:「其如公望何」?四月八日延和奏事,得寝舜卿之召。谕曰:「子奇可作帅否」?对曰:「可!候有阙取旨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七。)」。
/(元祐六年)五月二日,吕惠卿分司,自副使以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许在外任便居住。惠卿元祐元年九月谪官,明年用中书一期检举法除分司,而言者不已,遂寝。明年止移宣州居住。及今又将三年,通仅五期矣。刑部检举法散官用三期叙,本部欲自量移后理期,此非也。故将上初,帘中也疑之,故起议论。既许奏之,遂可。已而晚得内降,舍人孙升奏封还之。具坐元责词谓大奸,当废不当牵复。若不欲终废,犹须依沈括例,七年后可议稍复。四月,吕惠卿依刑部自宣州后理三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注文引。)。
/(元祐六年五月庚午,断任永焘狱。)永焘此狱淹延一年,永焘晓文法,于事精明。向在吏额房得罪出省,继有讼其私事者,制狱并开封两处勘劾,经恩降外,有冒请食计钱绢八匹,以案问,得杖一百。刑部检刺配例,既上,都省刑房问难,谓不问从案问本寺,遂改不作按问,从徒一年。中书疑其前后不同,送刑部,刑部如前断。复上中书。三省聚议,以永焘固无足恤者,但前日吏额事,朝廷选委使主裁。今缘众怨群挤欲杀之,意如前日伪书之事,而朝廷遂重其罪,正快群仇之私耳,有害政体。为面陈其详,永焘从法寺元断,又恐无以平众情,则加以千里编管,馀皆未减,经恩者更不降特旨。众议颇以为酌中。永焘尝招权作威福,所裁者皆百司吏史,故取怨如此。闻给事中留之一夕,明日遂行。后六日内降御史安鼎言刑赏,乞改正赵思复回授恩泽与其子及任永焘徒罪。批云:「宜依所奏」。外封仍印「急速」等字。挚寻具奏二事,内有合面禀节目。今去垂帘日远,俟二十二日进呈,谨先奏知。右丞苏辙初不欲奏,便要别议,缘永焘十三日已决讫押行,难改正,须索面奏其详。以简白辙,乃签书入。及垂帘日进呈,永焘改作徒刑,依律敕折杖法,小杖决馀罪十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
/(元祐六年)六月七日除目,以范纯粹知延安。吾尝白众:纯粹母老,方自外来,恐难便遣。微仲、彦霖皆谓边事熟,无若此人者。及进呈,又以其亲老而病。彦霖曰:「国事重,私计轻」。众和曰:「然」。遂可。十二日,范刑侍以纯粹事来。十七日集都堂,纯粹至,范既以亲老而病,人子之心,安委以去?辞帅甚哀。昨日上前吾亦略为言其故,而吕相决欲其去。吕相非有他意,特以右府主之固,右府亦特以王彦霖确不肯移,然大抵皆以纯粹习边事详且久耳。此固国事也,不当以私议免。然吾尝白二三公,以谓急难之事则可以一切断之,今幸平居无事,亦可以少伸臣子之情。范母七十,风病八年,卧于床,止有一子,从来饮食起居赖以为命。今使之离去,似非人情。吕相曰:「适以鄜延要地,有边机之事未了,故须其人」。吾曰:「所谓边事,是地界也。地界之辨于本路者已了当,自来只有熙河地界,未必在延安。适议近已有指挥,今夏人遣使自诣熙河说话,则延安无所事矣」。又曰:「陕西门户在延安,不独熙兰地界也」。吾曰:「使纯粹死,则延安遂不差人乎」?韩师朴亦曰:「诚是!诚是!使其丁忧,则又何如」?吕相曰:「事至如此,则须别论也」。吾于上前虽开陈其端,而不欲极力论之。盖吾所主者,纯粹之私计;彼所主者,为王事择人。上之听其难易也。吕相因请曰:「臣昔为陕西经略判官,而先臣病于家,蒙先帝遣中使按问。今乞遣人问劳范母以遣其子之意,边事了即召归矣」。帘中可之。今日范至都堂,具道昨日宣谕之说。吕相语之曰:「便归矣!莫且勉为朝廷行」!范恳甚切至。既去,吕相曰:「莫须别商量」。师朴欲以韩玉汝,苏子由欲以范尧夫,吕相欲以苗授,又欲以刘舜卿。吾以班簿示吕相曰:「请于学士待制或前执政内选人」。皆不可。吾曰:「从官内外如林,岂无一人可帅者乎?蒋子奇、钱协皆在陕西久,可择一人」。吕相曰:「皆难保」。彦霖曰:「纯粹遣不行,则他人若再辞,岂当强之」?师朴曰:「不若且令纯粹去,严典一指挥」。吕相曰:「范若免,须与宫观」。顾师朴曰:「请谕如此。来日且再遣之,更看上面如何」。议事之难,大约如此。十八日延和谕曰:「昨日遣人谕范母,至其家,果病不虚」。二三公执前议,仍云:若坚辞,须当行遣,与一閒慢差遣。吾曰:「彼以亲疾面辞,亦须甘心」。遂不允其乞,仍限五日朝辞。过都省,微仲留门下,范纯粹来云:「见吕相已有回意,将诣右府(《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以钱五万赙黄氏庭坚丁母忧。庭坚以《实录》成,当进秩。请回授其母一郡太郡,勘当久之。其母卧病累年,庭坚侍药极诚孝。近闻增甚,吾为趣其所请状,又为择美名与之曰安康郡太君,冀以迎禧却咎。八日敕下,是夜不起矣,实李公择之姊也。可为叹恻!将归葬于洪州分宁,家贫甚,夫人钟爱一女,嫁用三千缗,庭坚一切无违,坐是窭乏(《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马)涓(朱)、绂、(张)庭坚皆太学高第。涓状寝不及二子,庭坚尤有操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巩奇俊有文词,然不就规检,喜立事功,往往犯分,躁于进取。苏辙兄弟奖引之甚力,然好作论议夸诞,轻易臧否人物,其已可畏。所喜所不喜别白轻重,无所顾忌,以是颇不容于人。昔坐事窜南荒三年,安患难,一不戚于怀。归来颜色和豫,气益刚实,此其过人甚远,不得谓无得于道也。元祐初,司马光甚悦之,以为宗正寺丞。意欲立功名,不免时复上书,又有犯分之举,公议恶之。去通判扬州,在任皎皎当事,府赖以治。更谢景温、王安礼二守,皆相欢喜。于是有少年之过,代还。除知海州,不满意,有所干请。吕大防爱其才,怜其有志,改与密州。言者交攻,乃下淮南考按。转运使张修言有状,然不指其实迹,乃罢密州。时到官数月矣!还京索寞,久之,用恩例乞得太平观。见议者既息,而巩意复有所萌,乃谋得中司特荐,又遍以干求,复除宿州。言者交攻之,再下本路考按。林积意以为无事,而其言媕娿不坚决,劾者言积罔上,请再体量。于是中书具坐谏官郑雍、姚勔章疏,下淮东提点刑狱王桓按实。巩曰是必欲取其有罪而后已,不可留矣。乃去南京待官期。挚与巩实连姻,言者攻巩不释,意有在也。不然,此何等事,而至于如此哉!元祐以来,以不谨被劾者前后非一,皆不体量,独巩如是,事可知矣!宿州固未可保也,巩去未几,郑雍、姚勔及安鼎并乞罢巩宿州,三省议以为然。苏辙欲候体量。既进呈,吕大防曰:「已按其事,欲待其来,而言者又如此,更听圣裁」。挚因进曰:「此一事首尾二年,而言者纷纷不已。事至寻常,独以巩与臣连姻,所以外言疑臣主之。然臣从来不曾与议,今莫若罢巩,以慰言者。俟按见无罪,却还巩一郡,如此亦所以安巩也」。从之。挚季子迹实娶巩女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
/(元祐六年六月丙辰)彦若有长子仁恕为许之阳翟令,贪虐不法有状,提刑钟浚按发之,势甚暴。彦若上书言:「臣往为谏官,尝劾王安礼。浚,实安礼党。恐挟此报怨,狱有不平,愿移狱改推」。内批「依奏」。遂于邻路淮南差官,止于许州制勘。狱成,录问官駮以为失重罪,法当再勘。自去年十月始制狱,于是已半年馀矣。知许州韩维奏曰:「此狱连逮三百数十人,今前勘可断者已决四十二人,馀人尚多。方此盛暑,若依朝旨移于亳州置狱,即地远冒暑,淹系可矜!仁恕之妻子已病危笃,士人家尚尔,细民可知。愿止就本州别推」。吕大防与二三公议曰:「仁恕案内自盗赃无所駮,止可约此重断足矣」。召法寺、刑部约法于都省。时六月三日也。明日将上仁恕赃,至追两官,除名勒停,更不再勘。敕下,言者交章,或谓仁恕断轻,失其大罪。或谓前勘未经伏辨,异时可诉,须当再推。或谓如不欲再兴狱,而押仁恕赴台取一审状。其意大抵以挚与彦若婚姻家,事在嫌疑,故力论不已。又皆通诋彦若为前不合妄乞移狱,是上书不实。又云谓浚报雠是诬告,乞重行责。挚闻诸公于上前说彦若以从官诚不宜辄上言,子有罪,听官司治之可也。然彦若父子之情迫切,而言止乞移推尔,谓为不实诬告,非也。言者既不止,遂增仁恕以陈州编管。彦若三不允,而请宫观不已,至是乃有此命。言者惟贾易、杨畏、安鼎,皆言仁恕恃亲党作过,意谓挚也。此事挚首曾面奏,以亲嫌,恐招言者指,且文字不敢与闻,故终始不知其议。每奏及此,先下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注文引。)。
/(元祐六年七月辛酉)彦若四奏乞外祠,今得在京,疑其未敢安也。是日内降□章,其间安鼎、杨畏皆言彦若,贾易乃别论常事。前日易与鼎对后,章不即下,人籍籍谓彦若因及挚。今日方降出,则无所及挚。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若不能言,而中甚刚,然暗于世故,一切不治人事,与人少意,长厚君子人也。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要是父子之爱,难深责之。而言者急攻不释,独以挚故耳。作责词者极口诋之,殊非正言,无一人辨之者。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今又罢学士。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注文引。
宋运使墓志铭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澹斋集》卷一七
先是起部尝书故中散大夫宋公墓,言公天赋刚直,自初筮仕,气象已不可挠折。论事权贵前,慷慨奋厉。及析郡符、持使节,威令必行,弹治击搏,当之辄溃。官吏无贵贱,凡在百执事之列,与夫奔走往来,操朱墨以需指顾者,率望风披靡,剪落牙距,誓涤清浊秽,束身三尺中。于是豪右屏气,侵渔道绝,而闾阎细民,始获以有生为乐,至今人犹能诵之。后二十有六年,公之子朝请郎致仕讳诲字彦伯,以疾不起,遗言戒毋为墓道之词。诸子震悼不忍,以谓匿美善以自翳,盛德也;论撰之使后有考,人子之事也,于义皆适。遂援先制,以其婿从事郎、四川制置司准备差使李君嘉谋所次来乞铭,予不敢辞。宋氏封于周,三十六传为楚所灭,及偃王失邦,子孙因国为氏。自汉而上,居西河,更魏、晋始居广平,隋、唐间又散居京兆。其后独广平、京兆为显姓。公世居京兆,九世祖为壁州牙推,生某,仕唐为僖宗谏官,以直触阉寺,出为绵州团练副使,因家焉。某生某,徙居成都,仕蜀为太子舍人。生某,为壁州推官。生某,号无为先生。先生生士修,太常博士致仕,赠左正议大夫,即公之高祖。曾祖讳球,登庆历进士第,以左朝议大夫致仕,赠通议大夫。祖讳光,朝请大夫致仕,赠特进。考讳昌宗,右中散大夫,华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致仕,赠宣奉大夫,即吾先君所书墓者也。母陈氏,继文氏、李氏,皆硕人。宋氏自得姓,蝉联数百年,莳祥播庆,久益昌衍。公幼爽悟,彊于学,年十三侍宣奉官京师,任膳服笺记如成人。宣奉性方严,持众如官府,岁时朝服坐堂上,家人歛躬侧行罗拜就列无咳者。子孙吏而归,必先课以绩业,如素所教敕,即赐食遣之,否则顿颡谢退而跼蹐不自容,故孝谨之风,蜀人慕之。公以钦宗覃恩补将仕郎,主眉之彭山簿,用赏循从政郎,辟泸州录事参军,又辟知永康之青城、郫之酒人。一年诸台交剡,知嘉州峨眉县,权眉州福化酒税,改宣教郎,知绵州罗江县。未赴,丁宣奉忧。除丧,再辟青城,拟丞邛之依政,迁通直郎。丁李夫人忧,免丧,知剑州普安县,转奉议郎,赐五品服,除成都府路钤辖司干办公事。用上即位恩转承议郎,磨勘转朝奉郎,通判剑州。未赴,改知隆州。未满,除嘉州。踰年擢潼川府路转运判官。丐祠,主管台州崇道观,遂致其仕。以诸子升朝恩封朝请郎。又六年而终,享年八十。公之为青城也,邑濒大江,堤遏控捍,率遵用吕汲公故事,工坚而役均,吏不能为奸。学圮于水,两丁释奠寓他舍,公喟然撤废寺亟新之,堂宇斋庐,皆宏肆华整,由是邑始有学。知峨眉,虚恨蛮求互市,边吏不能禁。公曰:「是其责也,彼自反不足,故必内怯。蛮窥其私,遂乘之,因以虚声摇州县而肆其侮」。即采问尝为其所畏者擢任之,蛮詟不敢动。后易其人,竟失边和,群哨攻掠不可制。宪台不知所出,乃与约,尽还所掳则遗以鹾茗缯䌽。已而归不能二三,岁乃傍前言责偿。时公知嘉州,截然不与,蛮亦不敢复请。在福化,水夜暴至,民仓皇升屋乞命,屋且坏。公集近岸船,多出泉帛,约载十人者与若干,所全活无数。知隆州,雍国虞公自政府就第,公事之以礼,不为谬谄曲敬,虞公面叹其有守。盐井耗涸,民负课破家,霈恩许蠲弛为钱二千九百万,计司难之。公抗论益坚,转运使直之,遽命以本司盐代起一岁。公复具奏,始得免。岁戊子蜀荒,民聚而剽,势张甚,公戮魁酋而宽其馀。或劝尽歼之,公曰:「彼饥求食尔,独忍乎哉」!在东蜀,治益进,誉处益休,大抵身为律度,人自法象之,不敢为非以负公。摩抚尪瘵,捡覈币庾,准程岩岩,吏拱手受成,无一钱横出纳。燕馈无名以例来,尽谢不受,又恶其著也,则私缄鐍之,去而后返之,其不近名如此。弃仇录瑕,有古君子长者之风。初在泸,大吏以旨意喻狱,公不从,思有以中伤之。会囚逸,遂按罢之,蹭蹬十馀年,委分不校。后其孙适隶属部,公闻其才而荐之。事继母以孝闻,援给亲党,举产以继绝家,恩惠隆洽。娶宇文氏,封安人,淑配也,先公二十六年卒。男五人:长述,朝奉大夫,知雅州;次适,宣教郎,亦先公卒;次逌,今为奉议郎,佥书荣州判官厅公事;次运,登进士第,今为奉议郎,知蜀州江源县;次遇,未仕而卒。诸子天姿雅驯,而又积染名义,所临率有显称,甚似其祖若父。予往在宣幕,属当受讼词,有兵诉非罪编窜,谓雅州君尝谳复之而不得行,为白虞公。公曰:「即如是,经宋君又何疑」?遽命释兵。其执正不诡,既去,使人引以自白而得脱罪,岂非贤哉!荣州尝与荐为雒县,予傍邑子,稔其政如父兄。而江源令君予同年生,又尝为寮,笃学而赡于文,在严道每适田野问尹,说者常在口。𨞪江政尤美,要途巨人,未识面争罗致,或迎剡荐函。此皆予亲见闻者。女三人:长适某人,次适状公之行者。孙男七人,挺、掞、抃、、捷、拂、撝。抃、捷以雅州及公告老恩补官,曾孙男祖禹以雅州郊霈补官。公之卒以淳熙二年某月日,以明年某月日葬某县某乡宣奉公茔之侧。窃尝论事唯卓然有所见,而后能执之固,行之果,不以世之訾誉得失为轩轾。历观公平生操践,与推之政治,见之家庭,无一不尽义而中礼,便法而当情。人视以为不可及,而公非有意为之,曰:「吾见若尔,不知其他」。是以华皓一槩,绝无毁憎,诚孚而类应,德熟而宠来。其为州、为部刺史,不由拔引,皆声最流闻,台家所授,凡除书下,人欢呼抃跃,市酒肉以相庆,如得父母。故除漕训词有「岂弟两邦之政,循良一时之称」,盖实录云。铭曰:
宋封于周,后氏以国。遥遥百年,代袭冕笏。始无异蹊,迈种曰德。木老则壮,披华食实。允显维公,柔惠且直。明义秉法,有斧有钺。刚吾四支,岂不在骨。恂恂近懦,亢亢近激。不激不懦,公执其极。意承有耀,下逮燕翼。我无杰词,侈此伟特。尚耆其传,以赧回慝。
吕大防刘挚梁焘追复官制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一
具官某蚤以器能,寖阶显用。粤自神考,擢在迩联(刘云「擢先众人」。)。逮及先皇,爰立作相(梁云「早以器能,寖阶显用。粤自神考,擢先众人。逮及先皇,俾参国论。」)。去国未几,啧有烦言,贬秩投荒,赍志没地。蒙恶滋久,不能自昭。蔽自朕心,参以故事。文阶三品,稍还旧著(刘、梁云「文阶三品,稍还旧秩」。)。纳书泉壤,流泽子孙。死而有知,尚识兹意。大防可追复右光禄大夫,挚追复太中大夫,焘追复左中散大夫。
言不当割地与西人奏 北宋 · 梁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九
朝廷昨来割弃陕西河东堡寨,已失于前。今外议又传大臣欲以兰州定西一带割赐西人。臣闻周《诗》,「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正今日之戒也。大臣不务画策制伏外敌,使远人怀德而畏威,但日欲割弃疆土以损国势,非尽忠也。臣闻此地皆西人要害之处,必欲得之,胜得他处。前日盖尝有此议,范纯仁、吕大防争之得止。今纯仁去,大防独当国柄,宜申前议,不当含糊畏避也。大防西人,习知利害,愿两宫责以尽忠无隐。
劾吕大防奏 北宋 · 梁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一
臣闻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不闻怀私挟邪,窃禄偷安,以固位而不去者也。谨按宰臣吕大防暗谬偏滞,庸懦忮忌,幸同列之私,忘事君之志,无经国之远虑,乏济物之通才,骤蒙拔擢之恩,上误仰成之意。绅君子,闾里小人,指议鄙笑,以为口实。陛下喜安静而为动摇,陛下喜公正而为私曲,陛下喜谨重而为轻妄,陛下喜廉俭而为贪侈。党护奸邪,崇长峭刻,行己无平直之操,事上无纯一之德。夫相者,助也,所以助成君德。陛下修德清明之如此,大防诡随患失之如彼,将何以居相助之地?其不胜任也明矣。且沴气为旱,政理不平,所当恐惧修省,上助寅畏。乃敢归之阴阳之数,备礼连章,再请而止,不独轻易主威,又复简忽天戒,此尤当明其罪而去之者也。伏望圣明以宗社为计,以天下为念,伏乞罢免大防相位,以慰中外之望。
苏辙降官知袁州制(绍圣元年六月甲戌) 北宋 · 林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一、《宋大诏令集》卷二○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
事君者有犯勿欺,所以尽为臣之节;无礼必逐,岂容逃慢上之诛。太中大夫、知汝州苏辙,父子兄弟,挟机权变诈之学,惊愚惑众。辙昔以贤良方正对策于庭,专斥上躬,固有异志。有司言辙怀奸不忠,如汉谷永,宜在罢黜。我仁祖优容,特命以官。在神考时,献书纵言时事,召见询访,使预讨论,与轼大倡丑言,未尝加罪,仰惟二圣厚恩,宜何以报?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置在言路,使诋先朝。乃以君父为仇,无复臣子之义。愎忮深阻,出其天资。援引儇浮,盗窃名器。专恣可否,畴敢谁何。至与大防中分国柄,罔上则合谋取胜,徇私则立党相倾。排嫉忠良,眩乱风俗。朕既洞察险诐,犹肆诞谩,假托虚辞,规喧朝听。比虽薄责,未厌公言。继揽奏封,交疏恶状。维尔自废忠顺之道,而予务全终始之恩,再屈刑章,尚假民社。往自循省,毋速后愆。可特降授左朝议大夫、知袁州。
驳还王钦臣授官词头奏(绍圣元年六月) 北宋 · 林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
吏部送到吏部侍郎王钦臣可授宝文殿待制、知庐州词头。按钦臣资性险邪,本缘傅会宰相吕大防,以至进用。大防朋党甚众,钦臣为之首,前后言者屡攻其公私过恶,大防皆抑而不行。大奸方斥,馀党正当窜逐,肃清仕路,钦臣岂可以加侍从职名,付之方面守寄?所有制词,未敢撰进。
单公新堤记(治平四年闰三月) 北宋 · 赵协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〇
合州枕二江之口,众水之凑也。涪水自西北领驰水、沈水、孱水、灵江、射江、大弥诸水,东南迤会于汉水。汉水自东北领巴水、阆水、渝水、嘉陵、宕渠诸水,西南汇入于涪水。每夏霖雨涉旬不霁,众水潨而二江涨,奔涛骇浪,湍激盛怒,交战于城之东南隅。悍如谷、洛之斗,汹如淮、汳之争,小则漱齧城基,大或漫毁女垣,生聚阽危,鳃鳃然常恐有齧桑之浮也。岁仍一岁,水复济水,坏官寺,损民舍,病缠一郡,久而未瘳,州将圮,不留神备而去之,亦茍简之失也。光禄卿单公治合之明年,政既成,岁亦丰。于是命僚属步江堧,按视地势,谋建大防,斜遏江流,使越金沙碛,薄东岸以径去,缓水维而杀水怒,庶几游波不复能汩垫吾城也。然以功役用度之繁,亦不敢辄造,乃剡奏于朝廷,天子寻可其请,众议纷然,尚以为有损而无益。公曰:「谋之虽多,决之于独。吾当以孟劳之刃,断群疑之网。窃窃之言,乌足听耶」!亟下符谕五邑,吏民莫不响应,乐输竹木,愿助糇粮,籍计其费,沛然有馀。佥判殿丞急疾为心,勇于立事,愿统能吏以董其役,工匠丁壮,颐指如意。犍为落积石实之,架梁植柱,交午贯之,中物息壤,金椎隐之,程其人功,功冬时办,以佚道使民,民皆忘倦,相杵而讴,及晡而休。仲冬而始,建春而已,凡六十日而堤成。其高六丈,广六丈而杀其上,袤七十丈,无虑用工一十五万云。啖助曰,《春秋》之法,凡兴作必书之,重民力也。盖失时则垂为戒,得时则揭为法。况我此役,乘农之隙,计日告成,一可书也。《春秋》之法,人臣无遂事,故郑公筑梓潼新江之堤,以不先白而夺俸。况我此役,得君命而后举,二可书也。官吏心励,民庶力助,不耗公帑一毫而事集,三可书也。一时之劳,而万世之逸,四可书也。据坚地作石堤,势必完安,合于贾氏之筑,五可书也。且有因而成易,无因而成难,倘使岁久而圮,欲继修者,亦省功过半,如王景葺孙叔敖芍陂,杜诗、杜预缮召臣堤阏,功易成而利及民,六可书也。萃众美而成一堤,乌知不与召伯埭、甘棠港共传于无穷也欤!治平四年闰三月十有五日记。
按:乾隆《合州志》卷一二。又见民国《合川县志》卷三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〇〇。
跋西昆酬唱集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五、《渭南文集》卷二六、《放翁题跋》卷一
通直郎张玠,河阳人,吕汲公家外甥,藏书甚富。淳熙二年正月八日夜读此集,灯架忽仆,坏书,时传毕方一日,岂欧尹诸人亦有灵耶?记之,为异时一笑。
劾吕大防等奏 北宋 · 上官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陛下前日敦谕许将就职,岂以为无罪,知其心之无他也。今日罢免将,特迫持于二三大臣之言,牵于台谏之论,则是陛下特出于不得已。吕大防坚强自任,不顾是非,每有差除,同列不敢为异,唯许将时有异同,大防每怀私憾。今陛下又以将言为是,罢利一管军,大防犹深愤疾。辙素与大防相善,希合其意,率同列尽力排许将,期于必胜。既得异论罢去执政,台谏皆务依随,是威福皆归于大防,纲纪法令自此败坏矣。
乞黜责杨畏等奏(绍圣元年六月) 北宋 · 上官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宋宰辅编年录》卷一○
近具劄子,论奏前宰相吕大防、苏辙擅操国柄,不畏公议,引用柔邪之臣,如李之纯擢为御史中丞,杨畏、虞策、来之邵等皆任为谏官、御史。是四人者,倾险柔邪,嗜利无耻,其所弹击者皆受吕大防、苏辙密谕,或附会风旨,以济其欲。窃睹陛下自亲机务,收还权柄,其大防、辙党人十已去其七八,然杨畏等六人尚居清要,未快士论。伏望陛下察考吕大防、苏辙擅权欺君之罪,推究杨畏等朋邪害正、趋时反覆之恶,谴责黜免,明正典刑,以示天下。
跋冯轸所藏五帖 其四 米元章上吕汲公书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六、《平园续稿》卷一一、《益公题跋》卷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右元祐九年春未改绍圣时,米元章知雍丘县上吕汲公书。元章字画豪逸,非以畿令事宰相故加谨楷,殆由切于为民,有庄敬之心。心既庄敬,字画随之,此与檄报邻县打回蝗虫之戏异矣。雍丘本杞子国,初以名县,尝名州云。嘉泰癸亥四月戊申。
华阳国志序 南宋 · 李𡉙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
古者封建五等,诸侯国皆有史以记事。后世罢封建为郡县,然亦必有图志以具述。盖以疆域既殊,风俗各异,山川有险要阨塞之当备,郡邑有废置割隶之不常,至于一士之行,一民之谣,皆有不可没者,顾非笔之于书则不能也。《周官》职方氏掌天下之地图,辨其邦国都鄙、夷蛮闽貊、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之数要。至于九谷之所宜,六畜之所产,亦未常不佔毕而纪其详。况夫环数千里之地,分城置邑殆踰数十,中间时异事变,往往裂为偏方霸国,其理乱得失盖有系天下大数,安可使放绝而无闻乎!此晋常璩《华阳国志》之作所以有补于史家者流也。予尝考其书,部分区别,各有条理。其指归有三焉:首述巴、蜀、汉中、南中之风土;次列公孙述、刘二牧、蜀二主之兴废,及晋太康之混一,以迄于特、雄、寿、势之僣窃;继之以两汉以来先后贤人、梁、益、宁三州士女总赞,《序志》终焉。就其三者之间,于一方人物尤致深意,虽侏离之氓,贱俚之妇,茍有可取,在所不弃。此尤足以弘宣风教,使善恶知所惩劝,岂但屑屑于山川物产以资广见异闻而已乎!本朝元丰间,吕汲公守成都,尝刊是书,以广其传。而载祀荒忽,刓缺愈多,观者莫晓所谓,予每患此久矣。假守临邛,官居有暇,盖尝博访善本,以證其误,而莫之或得。因摭两汉史、陈寿《蜀书》、《益部耆旧传》,互相参订,以决所疑。凡一事而先后失序、本末舛逆者,则考而正之;一意而词旨重复、句读错杂者,则刊而去之;设或字误而文理明白者,则因而全之。其它旁搜远取,求通于义者,又非一端。凡此皆有明验可信不诬者。若其无所考据,则亦不敢臆决,姑阙之以俟能者。然较以旧本之讹谬,大略十得五六矣。锓木既具,辄叙所以,冠于篇首。好古博雅举我同志者,愿无以夏五郭公之义而律之。嘉泰甲子季夏朔,眉丹棱李𡉙叔廑甫谨序。
按:《华阳国志》卷首,嘉庆十九年廖寅题襟馆刻本。又见《全蜀艺文志》卷三○,同治《大邑县志》卷一八中,光绪《丹棱县志》卷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四。(刁忠民校点)
思陵录下之一(起戊申三月丁酉止己酉二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五、《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三月丁酉朔,雨。延和殿坐,呈学士院申明报谢国书,绍兴三十年例以锦拓匣用红封裹。上曰:「合依去年告哀国书例,并以黄」。萧燧申:「昨充按行使,将来合往攒宫审验神标,缘除参政,合与不合前去?或止令吴回掌管,将来一就结局」?有旨令吴回掌管,一就结局。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
己亥,晴。早,百官请太上尊谥于南郊,积雨骤霁,人皆叹异。
辛丑,晴。国忌,行香毕,先诣德寿宫进名奉慰太后,次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皇帝及皇后,以太上谥号敕下也。次入东华门,至倚桂奏事。呈礼部太常寺申,将来发引差摄太傅导梓宫,合就委总护使,及摄侍中、少傅、少保等。予奏:「馀官皆已拟定,惟太傅续呈」。既退,上遣内侍持批旨云:大行太上皇帝灵驾发引,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例,免引拽。
壬寅,雨。早,常服吉带至祥曦殿,宪节皇后册宝自内中出,骑从至太庙门下马,至南神门外幄次奉安讫,就庙中宿斋。
癸卯,阴。早,以地湿,祭服诣殿廊立班,文武百官皆集,从册宝入南神门,至殿西阶下,俟奉神主出祏室再拜。王相摄太傅升殿,逐室上香、奠币、酌酒、读祝文讫,回至册匣。予笏奉册以授之。留参读册于殿上,意若告祖宗者。读毕,复授宝如授册之仪。黄枢读宝于殿上讫,各复位,赞再拜。奉神主入祏室瘗币讫,复换常服吉带,从册宝出庙门。骑从至德寿宫换黑带入,以册宝告于太上皇帝虞主前,如太庙之仪。从册宝归太庙权奉安讫,归家。
甲辰,晴。延和奏事,萧参谢充攒宫礼仪使,且云已具画一进入。上小语云:「尚未定,且少待,或改差宰臣」。盖恐人有议论。既而上问:「差宰相如何」?予奏:「去年十月,臣在德寿宫固尝言当置五使,而礼官坚执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殊不知事体当有别。臣适避嫌,不敢力争。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岂可无执政官至陵下?前日所以绵蕝乞差萧燧充礼仪使,盖此使旧用从官,今以两府,足见增重之意。又序位适在伯圭之下,于总护使自不相妨。兼元祐二年迎奉神宗塑像往裕陵,亦差中书侍郎吕大防为礼仪使,即今参政也,盖不敢无所据云」。上曰:「事体不轻,甚善」。上宣谕:「绍兴府前月二十九日大雷,明日雨雹,甚损麦苗,独攒宫相近无之」。呈激赏库申,昨绍兴二十九年有支送总护使已下常礼,今未有钱银。上曰:「几何」?予奏:「已具在此,约钱八千缗、银二百两。顷年激赏库有馀,今非昔比」。上曰:「即今封桩库,此自合支」。乃令左帑支万缗及银二百两。次补阙薛叔似对两疏:一论政事,一乞请太后还大内。次诣祥曦殿下立班,圣神文武宪孝皇帝册宝自内出,再拜讫,从诣德寿宫奉安于宫门外幄次,赴都堂宿斋。以近例论之,合于德寿宫前宿斋,亦惟吏言是从耳。
乙巳,绝早,常服黑带诣德寿宫门外幄次,后从册宝寘殿阶下少退,再追班,再拜。左相升殿上香奠祭讫下殿。予以册宝授之。留参升殿读册,次授宝如册。黄枢升殿读宝。礼毕,进名奉慰太后。次赴太庙换吉带,就别庙奉上懿节皇后改谥宪节,如太上册宝之仪。次换黑带诣文德殿门外,为奉上太上谥册宝毕,奉慰皇帝、皇后,并进名再拜。帝后两册宝,左相当上太上者,予当上宪节者,枢、参亦各一读册宝,而太常不敢明言,堂吏又复观望。既左相并任其事,册在宝先,但字数多尔。初谓以此相优,令予读宝。予以嫌不敢辨,但用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陈康伯为右相以册宝授左相,而令枢参读册宝。吏又以黄枢衰疲惮烦,遂令读宝云。内侍都知刘庆祖传旨赐奉上册宝银绢,二相各三百疋两,枢参各二百四十疋两,同入奏辞免。闻礼官及行事官支赐有差。
丙午,旬休。内批辞银绢奏云:「不许辞免,可特收受」。
丁未,延和殿坐。起居毕,三省枢院同辞银绢。上再三不许,曰:「典礼至重,其数不多,不必固辞」。进呈至道三年永熙陵典故:四月差越王元份等五使,是年九月十四日差宰臣吕端摄太傅,持节前导灵驾并奠谥册宝,监锁元宫。是时一相,尚且亲往。只如绍兴元年昭慈圣献皇后在会稽,仓卒间犹命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总护使,又差参知政事张守监掩攒宫,盖是时范宗尹独相,又母后事体不同。今者有司不知典故,凡事只用显仁误例。初八日因圣问,臣方敢具出。上曰:「若无典故,犹当义起,况典故甚明乎」?初,予连日语左相:「今若卤莽,后必噬脐」。左深以为疑,五更漏舍再示以典故,怫然曰:「须是两相都往」。又密语留参云云。留遂云:「左相疑逼其去则不可复归,不如已之」。予曰:「然则某当自请去」。留曰:「如此方可」。既进呈,予亟奏:「臣请去」。上从之,且曰:「别立使名如何」?予奏:「使名却小,且碍总护,只依此的例为是」。王相见议定,然后云:「陛下属臣亦可」。上曰:「不须」。是日内引洪迈,上谕以山陵事重,已令宰臣一人去。初欲立使名,恐碍总护,乃有摄太傅故事。迈赞圣德,又进劄子乞条具修实录,又奏:「顷蒙宣谕太上皇帝宜以文武臣各二人配享,文臣无如吕颐浩、赵鼎,武臣当用张浚、韩世忠,乞令侍从议」。并批依奏。上又曰:「鼎有社稷之功」。迈以诸韩在此致力,书韩世忠于张浚之上,皆云太师,其实世忠乃赠尔。从驾过德寿宫即回。有台州进士宗女夫余宋臣缟素,在望仙桥东欲拦驾投进二黄册文字,为街司所驱,驾过,叫呼不已。临安府为缴进,乃《万世如见集》,其前太上庆寿歌颂,其后乃追思上仙之辞,刻板模印数十本。有旨令临安毁板,押出界。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不坐,入局。内引总护使伯圭,又引报谢使副京镗、刘端仁朝辞,其书曰:「比沐慈仁,远驰华使。悯念凶哀之故,特行祭唁之仪。虽已饬于报函,顾未殚于感绪。亟颛谢礼,荐达英聪。不腆币将,并申牍布」。镗奏:「赍礼物当与告哀使同,缘其间遗留使却用泛使例,恐今减半,彼以为疑」。上沉吟良久,曰:「莫适中否」?又云:「以卿向来馆伴倜傥,故加选用」。盖谏议谢谔有疏乞量增,上不以为然,故圣语如此。
辛亥,早,国忌行香。倚桂阁下奏事,呈谢谔乞量添报谢使礼物。上曰:「昨京镗亦来说,用正旦例已得中」。谔自不知,遂进呈讫。又呈户部奏:「今年权免会庆圣节进奉总计左藏库银十三万二千八十两五钱二分五釐,绢三万七千四百疋,金三百两,折银钱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贯三百六十二文,内藏库银五千九百五十九两,折银绢钱四千九百八十四贯三百七十五文」。上曰:「明年又须此数」。予奏:「此盛德事,陛下必不惜」。上曰:「将来衣绢莫不防阙否」?予奏:「户部纽作四贯一疋,价已不低,有钱甚易买」。上许之,退批旨以金银对支。予呈劄子:「被差前导太上灵驾,止关借奉使一印,并带堂吏五人,诸色使令五十馀人,并不申请借请批支之类,免觊恩赏。但令激赏库使臣量带官会前去,恐合犒设人匠」。上曰:「须行犒设,仍务从优」。盖宰臣亲往,大小体面。内侍省都知语行首司云:「近日册宝银绢,既未见赍关子来请,已得旨少间一面降赐支食钱二十千,酒四瓶」。短表谢。内侍传旨付下洪迈所拟指挥,其略云:「攒宫大事,如官吏指望赦恩,故不整肃,及受财扰良民,理宜戒敕,乞给黄榜」。
眉州太守赠金紫光禄大夫张公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五、傅校本《周益国集佚文》
公讳璘,字廷玉,姓张氏,崇庆府江原人。嘉祐中以逸民召不至、即其家命以官、后赠太常博士讳中理者,曾祖也;登治平四年进士第、赠左正议大夫讳公权者,祖也。太常生七子,长讳公裕,常以秘阁校理同知礼院。初,英宗命二府荐馆职一十人,亲择刘忠肃公以下十人用之,后皆至公卿,而校理在焉。一时名德如吕汲公、范忠宣公、忠文公、门下侍郎韩持国、龙图阁直学士宋次道,皆与之善。坐议太祖东向忤时相王文公,出知嘉州。而季弟正议先卒无子,校理以其季子为之后,历都水丞、知汉州、赠右光禄大夫讳澈者,公之父也。公少颖异,读书五行俱下。弱冠贡京师,试辟雍太学,每居前列。同舍生匿其束帛,斋录以告,公曰:「吾未尝失也」。人推为长者。政和八年,赐上舍及第,调成都府路转运司主管帐司。宣和五年,尚书左丞初寮王公抚河东、河北、燕山三路之师,辟干当公事。明年,召赴堂审察,除太常博士。归俟官期,值军兴,求监彭州堋口镇茶事便亲养。张忠献公宣抚川陕,版倅简州。忠献还朝,又荐审察,而资政殿学士王公似继为宣抚,留主管机宜文字。绍兴三年,虏自洵阳寇汉中,破饶风关,略洋州,抵兴元,诸将议阻嘉陵江自固,徐出轻兵掩其后。公谓弃并山郡县以饵贼,根本摇矣,进而守险,我逸彼劳,督战必捷。卒如公言,蜀境以安。八年,虏归侵疆,枢密楼公炤衔命使关中,且商度蜀门利害,与公有旧,移书访公,公劝徙两军宽民力。自是分利州为东西路,西运内水之粟,东仰梁、洋和籴,迄今以为利。岁中召试馆职。丁光禄艰,服除再召,公辞以母老。选知汉州,奉安舆之镇,坐卧皆易父所居。其谢表云:「父老纵观,犹记郎君之面」。士大夫荣之。俗尚巫觋,或托神奸、拥车骑,嚣甚,公捕治为首者,閤境肃然。郡迫大行台,距故乡才二百里,冠盖如织。前守例饬厨传悦过客,公约己节用,每循光禄旧规。或怒其简,诬公军装迟缓,劾罢之。近臣从中直其事,又论荐,召对。造朝,复请郡便亲,得知眉州。眉,母杜夫人乡也。方赴,丁内艰,服阕申前命,人滋以为荣。杜氏故贫,至质墓地,公捐俸钱赎归之,仍为经理其家。辟苏氏旧宅,创文安先生及文忠、文定公祠堂,郡人大悦。政尚宽简,惟痛绳猾吏。适推行经界法,无敢高下其手,傍郡咸来取则。秩满,求主管台州崇道观以归。三十年九月十七日卒,享年六十有二,以十二月十八日葬本县犍为乡伏筒里世墓之次。阶自迪功郎十一迁至左朝请大夫。先娶郭氏,朝奉大夫行中女,前三十年卒。再娶朱氏,尚书郎承女,封恭人。二子:长绘,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左文林郎、武信军节度推官;季演,登隆兴二年进士第,今以朝议大夫知汉州。孙男二人:绍曾,迪功郎、庐州乐共县主簿;绍礼,迪功郎、凤州梁泉县主簿。孙女三人,长适奉议郎、秘书省校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李壁,仲适宣教郎、新知眉州丹棱县杜盖,季适将仕郎宇文绍武。曾孙男一人,景朋,将仕郎。公神观爽迈,词锋峻拔,于书无不观,尤长于《易》、《春秋》。文章耻蹈袭,专以楚词、杜诗、韩文为法。故相张文忠公喜其著述,谓当名世。有《云盖集》二十卷。性笃恩义,犹子绂、纮,从侄纻,侄孙绍祖,皆任以官。季子推公之志,屡逊门荫,力学登世科,以直秘阁持使者节,入为大理少卿,今复知汉州。地大人众,号小成都,连三世分土,缁衣昼锦殆且兼之,衣冠指为盛事,非如司马长卿一时以驰传为宠也。积善馀庆,岂无自乎!昔初寮先生知贡举事,我先太师秦国公奏名第三,用两优释褐魁多士,实与公同升。初寮开府幽燕,高选幕寮,先公与公俱以门人高弟被聘召。席未温,知不可久,相继还朝。先公得太学博士,公官奉常,未上而中原陷,情分厚矣。某出入周行,与廷尉适不同时,今万里来叙契好,且以其先友左朝散大夫王纯仁往岁所状遗事请碣公墓,其何敢辞?铭曰:
门十朱轮,家万石君,孰知张氏,世守乡邻?惟父惟己,而又有子,民言孔嘉,曰济其美。蜀江之原,流为大川,铭以昭之,与川俱绵。
范忠宣公行状(下)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八
是后朝廷议论,稍以朋党相目,公疏其害,并以欧阳脩《朋党论》连进,以明善恶好恶,愿上深加照察,无使滋蔓,以败风俗。谏官王觌以言事忤旨,遂坐朋党罢,公曰:「觌不免则朋党兴矣」。乃与文彦博、吕公著辨于帘前,上曰:「朋党甚多,宜早施行,亦恐于卿等不便」。公对曰:「朝廷本无朋党,但善恶邪正各以类分,臣已论之详矣」。又指彦博、公著曰:「是皆累朝旧人,陛下延之左右,岂容雷同罔上,庇护党人?只如臣向以言事不合,摈弃二十年,陛下拔擢,置之此地。惟一心事上,岂复怀私,自玷家世?臣先因面谢,曾具奏闻,先臣与韩琦、富弼同为仁宗柄任,各举所知,引用忠良。当时造为飞语,指作朋党,三人者相继补外,造之者公然相庆,曰『一网打尽』。此事未远,愿陛下深以为戒」。次日,又与彦博、公著、大防等上前斥论。公曰:「彦博、公著以重德老成,特留共政。大防陛下亲自识拔,以为有闻望,可信之人。今同论一谏官差除,久不见纳,臣实忧惧」。觌由是得直龙图阁、知润州。元祐二年,经冬雨雪不止。明年春,积阴不解,下民失业。公又上疏言:「君子为阳,小人为阴。或虑朝廷之上,君子少而小人多,以致阳不胜阴。愿诏三省选用正人,以迎协气」。公在枢府踰年,边奏未宁,夏人唯受封册,而不遣使入谢,坤成节亦不贡奉称贺,全失恭顺。公言:「西贼之势可虑矣,皆臣窃位无效,以致如此。愿除臣陕西郡,万一用兵,则就近可以备任使」。再奏不报,公既不得去,而议事终不能同。虽罢兵还侵地已决,而虑边臣不切为备,议遣中使分诣陕西、河东,拊谕帅臣各尽心,无致因此或失守禦。诏书所云「体量边事」,公言:「元议无体量二字,若加之,恐失朝廷恩数,宜削去」。熙河俘蕃酋鬼章以献,上御便殿受俘,百官入贺,命从官告裕陵,即遣中使赐公黄金三百两,犀带两条。使者宣谕,以公指踪有劳,故尔赐赉。公辞所赐,不报。寻议质鬼章塞上,以招其子,公力陈不可,又条十利害事,请正典刑,使四夷闻之,彼虽怙彊如此,卒为我擒,而其罪必诛无赦也。夏人空国寇镇戎,诸路赴援,到有先后,故所俘有多寡,议分氂赐银合茶药。公曰:「均用命尔,今乃有全不及者,非所以激劝也。请不及氂亦赐」。知熙州刘舜卿因李宪故事,擅支金带银器与立功将佐及走马承受,朝廷议行戒约,公言:「方委帅臣理节制,而苛细责之,所失不少」。上察公之忠,将以为相久矣,特以边事未定,故留公枢密,以责其成。至是乃拜公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是日降三麻,在廷愕然延望,至唱公名,则举笏相贺曰:「天下事无虑矣」。公辞至六七,上遣中使促公视事,不得已而就位。公前在枢密,欲诛鬼章以谢天下,同列深不为然,上亦未决。阿里骨使到,文彦博欲令见之,庶几其子结兀捉知其父在,侥倖得其心。公曰:「不可,鬼章既就擒,彼国已绝望。阿里骨纳款,因已归罪鬼章矣。若使之见,必别生觊望。而其子以必见为期,或未见,闻死,则嫌隙再生矣」。又欲以鬼章为校尉,公曰:「未正稿街之戮已为非是,况可官之耶?前日曾以团练使命之,又宠以金带,且不顾,尚何校尉之能有?方受俘告陵之际,有志之士为先帝快意,而熙河死事之孤皆欲就食其肉于刀锯之下。今乃一切倒置,何所示信」?元丰中河决小吴口,水遂北流,神宗命因其性而导之。邀功之徒乘时射利,辄谓北流害塘泺,请塞小吴,使之东注。文彦博、吕大防是其说,公曰:「水性固未易知,然水性就下,则不待讲而后信」。彦博、大防不悦。公曰:「上初即位,母后垂帘,是岂宜兴大役时耶」?附会者益众,彦博、大防持益坚,乃议遣使按视,遂以吏部侍郎范百禄、给事中赵君锡为使。既回,具言东流地高,水不可行,议遂罢。然起事者终不快也,辄密启,从中批出,再申前议,以河未复故道,终为河北之患。公言:「先帝因议者以谓夏国微弱,若不早取,必为此虏所并。亦是从中批出,令边臣相度。而希旨生事者,谓刻日取胜,遂兴云武之师,后贻永乐之患。今日之议,正与之同」。又言:「大河之役,休戚半天下。不先规度,便欲兴工,将来垂成,水势拥遏,上下危急,公私无备,欲罢不能矣」。又言:「既回之后,不免拥住北下,使之东向,则旧河不能吞纳,必致决溢」。附会者既不得逞,乃欲先开减水河以探水势。公曰:「此不攻自破也。可回则回,不可则止,何用探为!必其功料已有所费,万一不回,则以此为除破之名尔」。又言:「水官骤乞计置梢草,中书舍人彭汝砺请见其可回,计置未晚。此安民惜费之所同也」。公因奏事,上遽曰:「河事且熟讲」。公对曰:「臣前后所论,无所易也。欲望收回批旨,一切付之朝廷」。上遂遣使收回所批,责大臣与水官参议。知汉阳军吴处厚以蔡确知安州所为诗,解释而进,以为讥讪,帘下助之。公曰:「不可长也。句端语隙,辄快私忿,而欲置人于死地。罗织党锢之祸,将起于此」。已而章疏交上,所以诋确者无所不至,遂流确新州,公于帘前具言不可,以暧昧不根之过诛窜大臣,今日举动,宜为将来之法。又上疏言:「臣知蔡确,众议不容,不可以不容之故,行希阔之事」。又谓「父母之有逆子,虽天地鬼神所不容,至于父母亲置于必死之地,则不免伤恩」。又奏:「以重刑除害,正如以猛药治病,其过也不能无损,况国体久安,尤重审慎」。明日见上,公再三论列,吕大防曰:「蔡确之党甚盛,不可不治」。公曰:「朋党难辨,却恐误及善人,此事正宜详审」。公又上疏,极论朋党为国家之患,且如王安石喜同恶异,至今风俗以观望承迎为能事,愿陛下寝确命,下诏释附会者之罪,以安反侧。又于上前期于必辨,方论次,同列不顾公而退。王存议与公协,因留存同议,卒不能回。或劝公引去,独明己之力尽,公曰:「我方慕古人,愿为良臣,不为忠臣,安得楚楚以自见耶」?言者果复论公,公遂与存俱待罪,不报。继请补外,竟亦同罢,而宰执内屈,不敢罪公,乃如公请,出公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公到颍,水菑之后,官私屋舍倒皆漂荡,井邑萧然。公极力振补,上下康乂。遂环城筑长堤,植榆柳,以防其害。后数年,水复至,堤遂有功。公因请将兵所驻,遇水火盗贼急难之际,协心拯救,仍许长吏不拘常制差使。公才罢相庙堂,复兴回河之议,调发入颍昌,公得报,叹曰:「是可已耶」!上疏言:「尧舜之治,不过知人安民。知人则不轻信,安民则不妄动。小人希功好进,行险生事,以求爵赏,然其利口,足以欺罔。劝更法令则曰,君臣千载一遇,时不可失;劝兴边事则曰,将为北虏所并,时不可失;劝回河则亦曰,河势方东,时不可失。故臣前日深畏其言而力陈之,今日之举,又必用时不可失之说动摇天下,遂欲少快其意。如一路生灵何!如一路民力何」!上曰:「范某之言有理,宜从其请」。议复少缓,其调发犹未已也。会公再相,绍圣初再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宽来相视,亦言其不可。公罢,东流之役遂兴,骚费半天下,而不阅岁,果大河之北几为一空,天下益以公为蓍龟也。颍昌岁料河役,每输七千则免一丁之行,或以为便,已奏得请,公曰:「此有钱而不出力者之便,有力而无钱者何便之有?且用民之力,于古有限,而今其远不过五百里,乃一槩催之,特在官者与上户为地尔」。复奏罢之。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知延安府。未行,进大学士、改河东路安抚经略使、知太原府。河东地狭民贫,至吝尺寸地,使死不得葬。公下令葬必如期,又拨官钱殓无主者瘗之,仍檄一路皆如此。熙河分画地界,边将以两不耕地为控扼而不与。以故持久不决,公请依元约,因上言:「与司马光陈弃寨之策,与陛下议定大计,以示轻地爱人之德。今边将蓄疑败谋,留两堡之地,将再起事端,以招后患。望诏边臣,速令界画,悉依已行诏旨」。三上章,并乞录示边臣。夏人犯麟府神木寨,无所得而去,朝廷犹诘责将吏,公一无所累,上章待罪。上曰:「无所得而去,何罪之有」?公请不已,曰:「非将吏失律,乃臣之罪也。人君赏罚必信,不可为老臣屈」。乃不得已,降公一官,移河南府,又知颍昌。未几,上遣中使赍诏抚问,仍赐银合茶药,召公赴阙,拜通议大夫,再为右相。公辞六七,不允。又遣中使促公就位,因入谢帘中,骤曰:「卿此来,且与吕大防等同心协力。人言卿必先引用王觌、彭汝励」。公对曰:「臣方欲荐此二人,望陛下早赐进用」。一日奏事次,帘中曰:「卿父文正公在明肃皇后垂帘之初,仁宗亲政之后,忠厚正直,见于始终。卿名望众人所归,必能继绍前人」。公顿首谢曰:「臣不肖,何足以当陛下奖劝委任之意」?太皇太后崩,所赐遗留物,公再上章辞,不从,则又乞以助山陵之费,亦不报。侍御史杨畏议除谏议大夫,公难之,吕大防曰:「畏曾论公,必无所嫌」。公曰:「初不知也,除自不敢与闻,容上前别有奏请」。三上章,乞避位,哲宗谓大防曰:「范某有时望,不宜去,卿可为朕留之」。亦遣中使促公归府第,又遣中使促公入见。有间,上独问公曰:「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公对曰:「先朝爱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过当,激以赏罚,所以官吏急功,故为民害」。上曰:「当时不须立赏罚」。公对曰:「不唯赏罚不当立,付之尤宜得人」。遂又述此意上疏,引谕精确,卒言青苗非朝廷所能行,行之终不免扰人也。是时用二三大臣,皆从中出,而侍从言事官多不由进拟。公上疏言:「陛下初亲政,四方拭目以观。知人举直之化小有失当,其系不细」。疏奏,上为之动。而中批之人,类由密启,上乃以所得姓名质之于公,公曰:「天下治乱,实本于此,不可不慎」。又疏言:「舜举皋陶,不仁者远;汤举伊尹,不仁者远。圣政之初,选用人材,正宜如此。纵未能如古人,亦须极天下之选」。中书省以二疑狱为不可贷,已画可,门下省复奏贷之,公曰:「门下非取旨之地,就使未安,亦当各正其职,容无辨耶」?遂上疏言:「二囚一杀舅,一杀妻之父,皆已杀也,情虽可疑,如死者何!若论亲党,则全无渭阳之念,顿戾寡妻之刑,公然背义忘恩,弗思投鼠忌器。尤繄朝廷风教,不可不慎也。请如已画」。又言:「王存可大用,彭汝励可任言责」。上曰:「王存如何人」?公曰:「忠厚正直,臣所信也。今年已七十,愿早用之」。绍圣元年,言事者交章力排垂帘时事,人情大恐,公曰:「太皇太后保佑圣躬,欲跻天质于尧舜之上,其功烈,其诚心,幽明共所鉴也。今人主初亲政,而议者辄自为计,不恤国是,一何薄哉」!遂以明道二年五月癸酉诏书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已而狂人赵天启作《拟试策》,传播中外,御史章疏稍取以为用,其语何止诬罔也。公曰:「太皇太后勤劳公正,陛下尊奉备至。一旦策题出,小人侥倖临事,致误陛下」。又曰:「狂妄诋讦者已多矣,容之则累圣孝,惩之则恐塞言路。不若以诏书禁约,一遵仁宗故事。天启在元祐中已上书,诋熙宁政事为非道矣,后见其书,编管邓州」。上不纳公言,亦不许公去。客省副使高士敦以太皇太后恩,特旨改官,苏辙责知汝州。御史来之邵言士敦任成都钤辖日不法事,又论辙所谪太近。公言:「之邵为成都府路监司,士敦有犯,自当按发。辙执政累年,之邵已作御史,亦无纠正。乃继有二奏,其情可知」。公知不容于时,再上章乞去,语甚恳切,遂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加右正议大夫、知颍昌府。陛辞日,赐坐啜茶,慰劳甚渥。上曰:「卿耆德硕望,朝廷所赖,然坚不肯为朕留。卿虽在外,两为宰辅,凡有所以裨益于时政者,但入文字来,无事形迹」。公曰:「敬受命」。既到官,值兴广武埽,役下颍昌、汝州,科梢草一百万。公曰:「两处之民不习河役,方荐饥之后,加之道路阻远,乘此急难,又须数倍之价,何以堪?异时遂以为例,则永为深患」。力请至七八方免,然破产失业已十三四,有至非命而死者矣。报到,闾巷田野欢呼鼓舞,如脱机阱。方为公立生祠,会公南迁,畏事者止之。司马光、吕公著夺恩,数毁墓碑,凡元祐时大臣侍从官例皆贬窜。章惇以公尝断国论,遂以为党,而将因其例,上曰:「范某非党也,但不肯为朕留尔」。公曰:「不肯留即党也」。上勉从其请,降公一官,移知河南府。公以疾辞,改陈。相次大防等窜岭表。先是公未罢相,上尝问公曰:「贬谪之人,几似永废」。公察上意甚善,特有所牵制而未果,因致贺曰:「陛下语此,尧舜不如也。今重罪编配之人,尚理期叙复,岂兹等人不与此比?愿陛下只用检举,候进呈,令依条则。或有言者,亦易裁处,唯在陛下力主之尔」。是岁郊祀,上怀公语,将因赦稍理大防等冤,而惇近测上意,前期奏大防等难从恩宥,遂以为永例。公闻而忧愤,及斋戒累日,奏疏曰:「大防等年老疾病,不习水土,炎荒非久处之地,而又忧虑不测,何以自存?迹其所罪,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以异己为怨雠,以疑似为讪谤,违老氏好还之戒,忽孟轲反尔之言,误国害公,覆车可鉴。然牛李之祸,数十年沦胥不解,岂可尚遵前轨,靡恤效尤?兼臣与大防等共事,臣有所言,多相排斥,陛下之所亲见。臣之激切,只是仰报圣德,不为其他。兼今夏内地大热,炎方想不易处。向来章惇、吕惠卿虽为贬谪,不出里居,臣尚曾有言,深蒙陛下开纳。又陛下常悯迁谪之人,几为永废。臣测知圣心,亦曾乞用检举之说。陛下以一蔡确尝轸至念,今赵彦若已死贬所,将不止一蔡确矣。愿陛下断自渊衷,将大防等引赦原放」。奏上,亦感悟,惇持意益坚,反诋公为同罪未录,遂落职知随州。方草疏时,或以难回触怒为解,万一得远谪,非高年所宜。公曰:「我世受国恩,事至如此,无一人上言者。若上心遂回,所系不小;设有不从,含糊观望之际,体国爱君,亦曾有人力陈其非者。果得罪,死复何憾耶」?促家人束装以待。谪命在随几一年,州事毫发必亲,客至谈笑终日,无倦色。公素苦目疾,忽全失其明,因上表乞致仕。惇戒堂吏不得上,惧公复有指陈,终移上意,遂贬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命下,公怡然就道,切戒子弟,不得少有不平意。曰:「不见是而无闷,尔曹勉之」!间有谚者,则曰:「我两为真相,报国无状,今日之贬,无所憾也」。或谓公近名,公闻而叹曰:「七十之年,两目俱丧,万里之行,岂其欲哉?但区区爱君之心不能自已,人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矣」。在永三年,人不堪其忧,公处之有馀裕,非医药方书未尝经理,非修身行己不以语人。预作棺衾,以俟瞑目。上即位,皇太后权同听政,南迁流人例徙内地。以公为光禄卿、分司南京、邓州居住。二圣将复用公,而意若未得伸,乃遣中使至永州,就赐银合茶药,问劳委曲,曰:「二圣甚知相公在先朝言事忠直,已虚位待相公,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医治?只为左右有不是当人阻隔相公」。公顿首谢。又云:「太后问相公,官家即位,行事如何?天下何说」?公谢曰:「唯鼓舞圣德」。又云:「天下有何不便,但奏取来」。公对曰:「敢不奉诏」。又云:「邓州莫且去否」?公对曰:「已出望外,如归乡里」。又云:「离阙日,二圣再三命某言,太后在宫中,皇帝在藩邸,甚知相公是直臣」。公感泣不已。俄进公右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许归颍昌。遂复观文殿大学士、充中太乙宫使。召赴阙供职,而公病矣。诏书有「岂唯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之语,公捧诏感泣,曰:「上果用我矣。目明全失,风痹不随,恩重命轻,死有馀责」。将至畿内,上又遣中使赐银合茶药,促公入觐,仍宣谕渴见之意。公曰:「老臣昏忘,不可勉彊」。中使曰:「朝廷自有优礼」。公曰:「老臣命薄,虚蒙圣眷」。继又遣中使赐银绢各五百,以继道路之费,仍遣国医诊视,医药所须,并出内府,一钱不得取于公。又敕须公病愈,乃得归。公乞免供职,许归颍昌养疾。上不得已而许,后见辅臣,问公安否,乃曰:「范某得一识其面足矣」。久之,上知公决不能起,始命上宰。公既安里第,有间,疾少瘳,念医者在门,不许受私谢,乃以天宁节所得冠帔,请改其服色。上批其奏曰:「冠帔可留与骨肉,医者之服色已依所请。卿有忠言嘉谋,宜时陈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公上表谢,遂复告老,寻降诏不允。比诏到,而公薨矣,实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二日也,享年七十五岁。正旦坐受家人贺如平时,明日若熟寐,然家人视之,则公逝矣。前期戒诸子殓如古人,周身之外,不得侈一物,葬务至约。口占遗奏以授诸子,历叙家世遭遇,晚被厚恩,不得一见上为不足。言不及私,唯指陈切务数端而已,读者益知公为不可及也。又令遍别庙堂及侍从诸公、内外知旧书,其大致则欲尊王芘民,竭诚尽瘁,以辅成圣世也。上览表震悼,时东朝晚出,中外缟素。辅臣进见,语及公,上为之出涕,尤叹恨不得用公也。得遗书,痛悼嗟惜,益期不负公之嘱。颍昌之人无不挥洒,而远近来哭者无虚日。上遣中使密赐银三千两,且宣谕曰:「非常典也」。抚慰诸孤,索其所须无纤悉。问欲敕葬否,诸孤以治命力辞。寻敕颍昌、河南府给其葬事,赐其墓碑曰「世济忠直」。添差婿蔡毂通判颍昌府,专督丧舆及存恤丧家诸孤。卜以四月十日葬公于河南府河南县万安山下文正墓之西北。初,楚国之娠也,梦步月中庭,有儿自月中下,以衣裾承得之,明日生公。既就学,昼夜不少休,夜坐帐中,灯烟所薰,帐顶如墨色。后公贵,魏国出以教子。其在襄城,有贵公子挟进士第筮仕,方初歆艳一时,公颓然其后。政事之馀,从诸公劝讲,赋咏为乐。尝赋「秋风吹汝水」,读者已知为公辅器也。文正墓碑石未得,而葬之日且逼,公衰服行哭,密有所祷,遽得之道左。逮公将终,颍昌城内外林木俱冰。集贤殿修撰唐义问与公久游,且相好也,亦起自谪籍,而归遇公于鄂,相语甚款。公折简抵义问曰:「某非久就木,后事愿公證明」。公捐舍馆,义问适守颍昌,凡经理陈请,切于己事。虽气类相求,亦公精诚,前有所托也。方文正即世,遗二稚子,一男一女,甫七八岁。公教养至于成人。男为名臣,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女嫁令族,封和义郡君。又公伯姊嫠居,公为给事中,请以所得恩典改授冠帔。帘下谕政府曰:「范氏,文正公女,宜特赐,何必改也」!公草谢表,曲尽感遇之意,后亦以公恩封高平郡太君。公有文集二十卷、台谏论事五卷、边防奏议二十卷。公内刚外柔,端亮不挠,其正身齐家,以至许国爱民,皆得之天资,而本于平易。不宿怨,不吝过,不苟近利,不邀虚名,未尝忽细故而不亲。常欲以天下如一堂之上,人心如己之心,利害休戚皆欲与之同。尝曰:「我平生所学,唯得忠恕二字耳」。食不重肉,亦无所择,衣才蔽形体,不事华靡。暑月必袭衣,见子孙必冠。所得锡赉,入手尽散。任子恩必先疏远,故其仲子垂五十而官未寄禄,幼子与五孙犹未仕也。位宰相如布衣时,无好恶,不以声色加人。在政府,赐予才在门,径以广义庄。归自南迁,家人衣食将不给,所赍金帛均给亲族,曰:「上不忘老臣之赐也,幸同此恩」。论事周旋,油油翼翼,唯理之得,唯陈请之通而后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自人主信其忠,士大夫服其义,武夫悍卒、匹夫匹妇怀其德;外至夷狄,皆知其名。其为留台也,一时耆德多在洛,公与司马光皆好客而家贫,相约为真率会,脱粟一饭,酒数杯,过从不间一日,洛中誇以为胜事,而天下唯忧公不起也。方其在永也,天下固未尝一日忘公。其召而来,天下跋首以望其用。其病而归也,天下犹幸其复兴。至其薨也,莫不嗟咨太息,或至泪下。故其历事五朝,用舍出入踰五十年,朝廷以为轻重,天下系其安危。方晋叔向、唐裴度虽近是,而彼则不能无少愧矣。夫人王氏,天章阁待制质之女,魏国夫人,卒于永州,今举以祔。五男:长正民,单州团练判官;次正平;次正思,宣德郎;次正路,次正国。五女:嫁将作监崔保孙,朝请郎、荆湖北路转运使庄公岳,奉议郎司马宏,承议郎蔡毂,通直郎郭忠孝。正民、正路、崔氏、马氏二女皆先公卒。孙七人:直彦,宣义郎;直方,郊社斋郎;直雍、直英、直清、直举、直孺。女一人,嫁长安李琥。曾孙一人。公虽笃于恩仁,然非其义,纤介不以假人。教子弟则曰:「六经,圣人之事也,知一字则行一字,要须造次颠沛必于是,则所以谓有为亦若是,岂不在人耶」?故皆表表自起,士大夫指以为劝。公尝曰:「人材难得,欲随事有用,则缓急无以应手。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储之以待,其如病者何」!故虽以人材为己任,每有荐引,必先公议,内举有所不避。其不可,则人君所主,亦必争。元祐中尝实封手诏,委公荐士,公具十馀辈上之,后皆进用,亦有至廊庙者。上以为公知人。性不欲生事,不欲挠人。其归葬兄也,廊庙先以属河南府守,将以为助。公既葬而后见太守,守问公曰:「卜葬定何日」?公曰:「已葬矣,姑一见公而去」。守惊曰:「何不一相及也?庙堂诸公皆有书以见托,今将何以报之」?比其薨也,前饬子弟无以后事累公上,皆取给于私力,而亦不可以烦人也。公之再相也,帘下非特知公之贤,亦将有所托,故其引文正以赏公,其意可知也。公亦感激遭遇,期以身尽,而哲宗亦察公之忠,咨访眷待,不与他等。然退而寒之者至矣,公虽披见肺肝,上亦无从可知也。呜呼,之仪既铨次公章疏,每至抑扬论列之际,未尝不掩卷而叹,亦或至于堕睫也。盖无一语不出于诚意,无一事不切于物情,或所指者小而所戒者大,所陈至近而所及至远。其言而未行也,亹亹如理棼丝,必至于缉而后已也,丁宁反复,愈挫愈励,甚者如救焚溺。其已行者略,而不行者详。窃以问公子,其子曰:「此先公微意也。已行者,君臣一心而信矣,所以略;不行者,将以示吾君优容听纳,臣下屡渎而不厌,所以详。既互见君臣一时相与之盛,而又可以为来者之劝也」。使公之言行于熙宁、元丰间,必无元祐之更张;尽申于元祐中,必无绍圣、元符之已甚。至是上虚心必有待于公,而公病矣。所谓「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与有阴德者,必飨其乐,天下孰不有祷也?而公弗顾以往,其果有命耶?抑物理自有其数也?观公终始一致,白首不渝,所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于斯可以无憾矣。一时之语,固不得而加损,姑撮其切于事者载之。盖非其语不见其实,故不得而简;尽其文不出其事,故不必备。使读之者耸然必作而欲有所为,则如公临之而致不朽之托,公既有所命矣。或曰,孔子作《春秋》,而定哀之间多微辞,是不能无所避就也。然则「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执笔者固当论世而言,亦当知尽万物,不能易己之重,庶几不负公之记,而异时可以下见于公而无憾也。谨状(《范忠宣公集》卷一九至二○。)。
彭汝励:《宋史》本传作「彭汝砺」。